我在联合国作同声传译的日子——中西方的文化差异及比较
背景介绍：
王若瑾教授在联合国做了近20多年的翻译工作，这里通过讲述她在联合国做同传中耳闻目睹的大量生动事例，以此就中西文化差异、翻译学习以及同声传译技巧等问题做一次全方位的介绍。原文发表于王欣主编的《纵横：翻译与文化之间》，本文节选了其中一部分内容。
成语和谚语的翻译
中国悠久的文化传统在汉语中沉淀了许多俗语和谚语，这也成为中国代表在联合国发言中的一大亮点。在我的翻译经历中，最让人记忆深刻的莫过于中国代表团发言中会用到很多成语和谚语，尤其是四字成语。这是中国丰富文化的一部分。联合国所有代表团都知道中国的特点，也爱听中国的发言，希望听到中国的成语和谚语。例如，几乎所有驻联合国的各国代表都知道“千里之行，始于足下”是一个中国成语。而且这些代表有时也借用中国的俗语，在一次联合国就援助议题召开的会议上，我听到某位外国代表说“如同中国的一则谚语所说：与其给人一条鱼，还不如帮他们学会钓鱼。”我们都知道他说的就是中国的谚语“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”。
因此，我想花点时间谈谈在联合国工作中成语和谚语的翻译。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题目，在联合国会议上也经常会遇到，如在一次讨论伊拉克问题的安理会会议上，中国驻联合国大使说“冰冻三尺，非一日之寒。”译员该如何翻译他想表达的意思呢？首先必须决定是否应直译这个成语，把“冰”、“三尺”等字都翻成英语，还是意译为 “The Iraq question is very complex, it is deep-rooted”。当时译员思考之后决定直译，因为直译更加生动，会给在座的代表很深的印象，于是译员翻为：“It takes more than one cold day for the river to freeze three feet deep.”效果很好。当时另一位出席会议的大使说，他们国家也有一条谅语，叫“An iceberg is not formed in one month”。还有一位大使说他们国家也有一则相似的谚语叫做“An iceberg doesn’t melt in one day”。这表明出席会议的代表们对这条谚语非常感兴趣，并且中方代表团对伊拉克问题的看法也会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。
这让我想到了直译和意译的问题。翻译成语时首选仍是直译，因为直译更加生动，形象。我在会议翻译中也遇到成语，如“不打不相识”、“快刀斩乱麻”等，这些成语都可以找到对应的译文，如 “Out of blows friendship grows”，“to cut the Gordian knot”等，翻译出来后外国表们能够明白中方代表说的是什么。
但曾有一次，我们碰到了一个成语“此地无银三百两”。那是在一次非正式会议上，美国代表提出了一些观点，中方代表接着发言，直接说：“刚才美国代表的发言其实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。”正在工作的译员没有足够的时间思考，不知道如何翻译此成语。发言的代表看译员没翻译就继续说下去了，会后这位翻译非常难受。我们一起讨论了这条成语的翻译。如果想要直译这条成语，就必须讲一下这个成语的故事，指有个人在埋藏银子的地方立了个牌子，牌子上写着“此地无银三百两”。否则听众不知道你在讲什么，必须详细解释。在当时的情况下，最好的办法是换成另一个意义相近的成语“欲盖弥彰”，即 “the more you want to hide, the more you are exposed”。但我们仍然对这样的翻译不是很满意，突然有人想起了另一条成语“不打自招”，即“That was an unsought confession”，译出了“此地无地无银三百两”的意思，因此以后碰到“此地无银三百两”就不怕了。这表明，作为会议的翻译，必须踏踏实实做好准备工作才能上场。如果有时间并且感兴趣的话，大家可以读一些成语字典，并挑选出一些可能在会议上用到的成语。
还有一条很有意思的谚语是“羊毛出在羊身上”。曾有一段时间联合国闹财政危机，举行了许多会议讨论如何为联合国建立一个稳固的财政基础。中国代表团认为所有成员国都应当支付会费。在其中一次会议上，中国代表说“羊毛出在羊身上”，意思是：你得到的，其实就是你早先付出的。当时的译员在听到中国代表团说“我们中国有个成语，羊毛出在羊身上”时，他立即进行了翻译。不能直译为“We have a saying in China that all the wool comes from the sheep”，因为那让人无法理解。因此他翻译为“We have a saying in China that all the member states should pay the fees”。在座的代表们马上就爆发出一片笑声，认为中国人真有先见之明，早就有一个成语叫做“每个会员国都要交会费”！这件事过后，译员们总结了对付办法，以后听到有代表说“我们中国有句俗话”时，我们不立即翻译为“We have a saying in China”，而是在决定是否能够釆取直译后。如果无法直译，就先翻译“俗话”部分，如果翻译顺利并保持了俗语的色彩，那最后再加上“as our Chinese saying goes”。
重新回顾那段在联合国的口译工作，很高兴和成语翻译打了许多交道，因为成语的翻译介绍了中国的文化，并且这些文化因素深得驻联合国的外国代表朋友们的喜欢。为了使中国文化在世界上更有影响力，更有份量，我想可以在联合国日历上做些文章。联合国的假日里是不工作的，如圣诞节、感恩节、劳动节和开斋节等。因此中国的翻译人员和代表就想，应当游说联合国将春节也定为联合国假日。既然西方文化中的一些节日被定为联合国放假的日子，为什么不将中国或亚洲其它一些国家的春节定为假日呢。因此，我还应该在这方面再做些工作。
（编辑:xueqi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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