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让外文经典成笑柄:当翻译变喜剧(三)
为了避免像《马房主》的作者阿雷蒂诺那样死于狂笑,我们且就此打住,来严肃地谈一下此书各剧翻译上的文献说明。即使是找英译本来参考,也须注明来源,但只有《忠贞的牧羊人》译者“忠贞”地交代了其底本的选择情况。从选题篇目上看,全书四剧很可能都来自于“企鹅经典”中的一本 Five Italian Renaissance Comedies(1978年),编者是Bruce Penman,查北大历史系藏有此书,所收剧目,除了这四部外,还有一部马基雅维利的《曼陀罗》,则早有徐卫翔的译本了,故而没有重译。这猜测并非毫无道理,虽然“北大文艺复兴喜剧翻译组”诸君没有提过此书,但《忠贞的牧羊人》的简介里说:采用的底本乃是Sir Richard Fanshawe(1608-1666)的第一个英译本,而这其实就是 Bruce Penman收入于Five Italian Renaissance Comedies的那个译本。在《迷局》的简介中,译者似也有意给我们布上一个“迷局”,他们就该剧的英译情况(前面说此剧“被译成法语、西班牙语、和拉丁语等多种语言”,似乎当是指莎士比亚时代),只提到两种节译本。这么一来,读者很可能误会此剧没有过全译本。而实际上除了上述“企鹅经典”本外,全译本还有“意大利戏剧研究丛书”本(与阿里奥斯托《交替》、马基雅维利《曼陀罗》合为一册,1996年出版),以及2003年出版的一部 Five Comedies from the Italian Renaissance,均是采用不同的译本,其中最后这种注释甚详,是值得参考的。其实,这四部剧的英译本可能都不少,比如《列娜》,英译的《阿里奥斯托喜剧集》就不止一种;《马房主》,除了上面提到的两种不同《文艺复兴五部喜剧选》,至少还有1986年出版的一种单行本(Leonard G. Sbrocchi和J. Douglas Cambell编订并翻译);再比如《忠贞的牧羊人》,在十九世纪初就有新的英译本了,因早逾版权期,很容易找到该书的电子扫描本。译者William Clapperton自云改革了Fanshawe 爵士的韵体译文,以无韵之素体译出,中译本便都是散文体,则至少舍彼而就此岂不就更为方便。
文艺复兴时代的人文主义喜剧往往一副没正经的嘴脸,到处都是尘世生活的“俗人乐”。比如“列娜”这个题目就够好笑的,《意大利文学研究百科全书》(Encyclopedia of Italian literary studies)里说,Lena这个词在当时意大利文里是老鸨的意思,语涉双关,故而第5页上科尔博洛说“你打算用什么办法让列娜愿意做她自己学生的皮条客呢”。《马房主》作者彼特罗·阿雷蒂诺从小到大的一生经历简直没有一样不是邪门的,简介里只说他母亲是“一位著名的美女”,这会令稍微了解其生平的人们都要发笑。而那个所谓的“锡耶纳的英特罗纳蒂剧社”,其名称 intronati由tuono(雷霆)一词衍生而出,指的就是“遭雷劈”。这样背景下所产生出的喜剧,其语言必然是活泼鲜辣、富于表现力。而中译本的文风完全背离了这一风格,假若稍微对照一下原文或者任何一种英译文,就会发现中译本格外冗长拖沓,添加了很多想当然的“废话”和华丽抒情的“美文”。看来,文艺腔的青年并不适合翻译喜剧,他们把喜剧本身变得不好笑,而又将翻译变成了另外一种“喜剧”。鲁迅先生早就说:喜剧就是把无价值的东西撕破给人看。假如比我这等门外汉还要外行,即使挂上金字招牌,也是没有什么价值的。
(编辑:Belly)